有这样一群人,他们守护在人生的终点站上。

  由于岗位和工作原因,他们身上总是笼罩着一层神秘的色彩:他们脱离了正常的社交,除了大年初一,全年没有一个节假日;他们忌讳的东西很多很多,如:从不主动与人握手,从不说“有事找我”;他们忍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压力,每天都在面对亡者,只为让每一名逝者都能有尊严地离去;他们的工作让人感觉冰冷,他们却用真诚抚慰逝者家属悲痛的心……

  他们,就是人生最后一站的守护者———殡葬师。

  10月17日,记者来到包头市殡仪馆,听这群“神秘”而又普通的人讲述自己的故事。

  让每位逝者有尊严地离开

  2009年,日本电影《入殓师》夺得第81届奥斯卡颁奖礼最佳外语片奖,成为当届奥斯卡一大冷门。影片中,男主角为死者入殓前,总要为其进行祈祷。然而,现实中的殡葬师,却没有这番优雅。

  张选东,一个在包头生活了27年的山东人,今年46岁。想当初就因为高考的一分之差,便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。落榜的他独自一人来到包头闯荡,先在东河区的一家工厂自学电工。几年之后,包头市殡仪馆的机器更新,需要一位专业的电工师傅。于是,在1995年,张师傅就被调到了殡仪馆工作。除了维护机器,张师傅对殡葬师的工作也好奇起来。细心的他开始学习各种“技能”:抬尸、观尸、化妆、整容、火化……如今,张师傅已经成为了包头市殡仪馆的“顶梁柱”。

  “说实话,刚来的时候害怕过,也恐惧过,但这些都已经离我们而去了,留下的更多是一种职责和对逝者的尊重。”据张师傅回忆,他清楚地记得第一次真正接触逝者,全身的汗毛一下子就立起来了,手心一直在冒汗,只能一个劲的跟身边的师傅们说话来消除恐惧。

  整容、化妆、擦洗、缝合,有时候还要给遗体穿衣服,遗体化妆师的工作其实是枯燥的。“我们最害怕过的就是夏天,一些非正常死亡者的遗体处理起来需要花费更多的心思。”张师傅讲道,有些遭遇车祸或者爆炸的遗体难免会支离破碎,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把遗体拼凑完整,再一一缝合起来。他们会通过观察遗体面容,再确定化妆方案,最后才给遗体定型化妆。碰到有些脸部严重变形的,要拿着生前照片比对着让其恢复原貌。

  “同样是涂油脂、打粉底、擦腮红,但不同的是,遗体化妆需要让遗容看起来有生气,仿佛活着一样。”紧接着,张师傅给一位60多岁的老人化妆。只见张师傅熟练地操起化妆刷,在各式各样的粉盒里蘸了几下,便在遗体的脸上细致的轻扫,再用海绵轻轻地将粉底抹匀。“看,脸色马上就不一样了,这是化妆最关键的一步。”张师傅对效果很满意。“遗体损伤严重的,我们会让家属拿照片来,还要清洗缝合,打底遮盖,化妆最长的要花费十几个小时。”

  工作即将结束,再巡视一遍遗容,是张师傅多年不改的习惯。“不让面部留下看得见的伤痕,既是尊重死者,更是慰藉亲人,这也许是我们唯一可以帮到生者的。”

  30年来的每一个工作日,都如今日一般。张师傅的工作不需要交流,不需要沟通,但必须精准、细致,且耐得住寂寞。

  陪伴逝者走过终点

  殡仪馆是人生的终点站。陪伴一个人走过这一终点站的不是他的朋友,也不是他的亲人,而是那些默默无闻的火化工。

  包头市殡仪馆火化车间一共有7名员工,一个休息室,隔壁就是火化车间。对于他们来说,生与死只是一堵墙的距离。“闲人免进”几个大字让人很难想象到火化工的工作,张师傅将记者引入后面的火化车间,机器的轰鸣声不绝于耳,一股味道钻入记者的鼻孔。

  刚一靠近焚化炉,记者顿感一股灼热。

  “目前火化车间共有两个火化炉,一个是捡灰炉,一个是平板炉。”张师傅说,现在火化炉都实现了机械操作,只要把遗体抬上炉板,一按按钮,炉板便会自动缩进炉内,用柴油火化,炉内温度可以达到上千摄氏度,半个小时内便可完成,而捡灰炉只需要十几分钟的时间。

  记者注意到,张师傅不停地在炉前走动,密切观察火化炉内的情况,脸上不断有汗珠垂落,工作服已经湿透。“干我们这一行叫做‘冬练三九夏练三伏’,也锻炼腿部的肌肉。”张师傅告诉记者,除了热,车间内噪声大,火化工需要连续数个小时工作,在焚烧过程中,工作人员需时刻保持最佳工作状态,要不停地在炉前走动、观察。“现在的火化条件比以前好多了,最早的时候还是用煤作燃料,温度没那么高,不好控制。”

  特殊的生活礼节

  作为一名殡葬工作者,走出殡仪馆,他们也只是普通人,也会有自己的生活。但就因为工作的特殊性,他们在进行社会活动时,总会遇到尴尬。

  “再见、欢迎下次再来、有事找我……”这些在其他场合的文明用语在这里是“不文明”的。“在我们这里,即使要表达这种含义,也要想尽办法换一种形式表达。”殡仪馆主任侯占林说,工作人员都很注意自己的言行,也都养成了这样的一种习惯。

  采访中碰到了这样一个小插曲。当记者刚见到张师傅时,习惯性地伸出手想和他握手,他明显地迟延了一下才伸出来,接触了一下便马上松开了。“不好意思,我有点不习惯。”张师傅显得很不好意思,他笑着对记者说,平时他几乎从来不主动与人握手,很少串亲访友,从来不到医院去看望病人,“不是不礼貌不懂礼节,而是为了尊重他人,万一人家介意又不好意思说出来怎么办?”

  常听哭声常落泪

  在记者的采访过程中,火化车间门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始终未停。

  有人认为,在殡仪馆工作的人每天都会听到不停的哭喊声,干这行见得多了,基本都麻木了,甚至有些人已经没有感情了。“我们和普通人一样,当然也是有感情的,每天听着看着这样的场景,我们的情绪相当压抑。”侯主任介绍道,这样特殊的工作,带来的“副作用”很大,不想和人交流、慢慢和社会脱节,只能靠他们自己调整和克制。

  “我们的这些兄弟们是很团结的,有啥事总是在一起商量沟通。”侯主任说,殡仪馆定期对工作人员开展心理疏导,创造机会让大家在一起谈谈心,聊聊天,也时常拉拉家常。

  他们希望“被普通”

  不少人对殡仪馆这个地方有些忌讳,对在这里工作的人“敬而远之”。交谈中,殡葬师们提到最多的词就是“理解”。“干这一行,很多人不理解,很避讳我们,躲我们像躲瘟疫一样。其实,我们也是普通人,更希望得到其他人的关注和理解。”张师傅叹着气说,现在老家只有他的父母知道他的工作,其他亲戚朋友同学都不知道,也不敢告诉他们。“不管理解不理解,这日子还得过下去啊!”一想起这事,张师傅心里就委屈的不行。“什么样的工作都需要有人做,只是分工不同而已,谁也不比谁低贱在哪,谁也高尚不到哪去。”张师傅一直觉得他从事的工作很有意义,面对世俗眼光,没有必要过多地去想,只要逝者家属满意、认可,自己也就心满意足了。

  平淡而又朴实的话语,让人肃然起敬。

  在记者看来,对于这个职业的意义,殡葬师们早已有了更深的体会,那就是:守护着人生的最后一站,只为让每一名逝者都能有尊严地离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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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殡葬师:

  中国大学生求职新热门

  在上海,2009年3月21日举行的殡葬业联合招聘会被5000名应聘者“挤爆”现场;在北京,殡葬师职位早已炙手可热到近百人争抢一个岗位;在广州,一位民政部门负责人感慨,“今年考殡葬礼仪师,难度不亚于考公务员”。

  殡葬师,这个从前在一些中国人眼中有些“晦气”的职业正变得“抢手”起来,成为时下中国大学生求职的热门职业之一。

  准备选择殡葬师职业的大学生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。有人说“这个行业最不受经济景气指数的影响”,也有人坦言“先就业,再择业”。

  2009年3月27日,上海福寿园、滨海古园两大墓区向记者公布了最近一次招聘的统计数据。在福寿园收到的307份简历中,有复旦大学、上海交通大学等中国知名学府的学生,也有从长沙、武汉、南京各高校不远千里赶来的应聘者。滨海古园收到的259份简历中,硕士及以上学历者超过一成。

  上海殡葬业知名女性经理人伊华表示,如今这个行业早已不是从前的模样,它正在变成一门充满人文关怀的艺术。在上海,改革步伐较早的福寿园,同时也是一处人文旅游景观,滨海古园则率先大胆尝试民间公祭活动。

  2008年高票当选上海市新一届人大代表的金培吉,就是一位“80后”的女殡葬化妆师。对于自己的职业,金培吉说,平时想得更多的是如何把温情融入冰冷的工作,推动行业操作流程的革新。(新华网)

  ■记者 白宇 王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