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报评论员周东飞

云南镇雄山体滑坡事故造成46人被埋遇难,1月16日,就强行火化遗体、村民要求下矿查看等问题,镇雄县县委办主任朱恒辉作出回应。朱恒辉承认,强行火化遗体之举部分考虑了维稳因素,同时他代表县里同意村民代表春节后下矿查看,以解疑虑。

此前的说法可不是这样,1月14日,镇雄县“1·11”山体滑坡应急救援指挥部负责人解释说,将遇难者遗体火化,一是灾区卫生防疫的需要,遗体如果露天摆放时间过长,容易腐烂产生病菌、引发疾病传播;二是山体滑坡来势凶猛,许多遗体被挖出来后严重受损,情状非常惨烈,亲属看了可能无法接受,造成心理极度悲痛。此外,镇雄县政府有关负责人又向记者表示说,这次遇难人数太多,县殡仪馆没那么多冰柜,实在是没地方放。同时表示,“我们火化遗体的决定是经过县、乡等相关领导以及村民代表的共同讨论通过的。”

综合起来,这些理由有三四条之多,看上去貌似已经相当充分。但是,其中任何一条都很难经得起推敲,加起来也不过是一堆谎言。数九寒天扯什么卫生防疫,即便是本县殡仪馆真的没有足够冰柜,向临近地区租借,或者将遗体暂时存放到周边殡仪馆,只要是想尊重遇难者及其家属,办法有很多很多。害怕亲属看了悲痛,口头上如此慈悲为怀,可是却经不起一句反问:你们让死者家属去看过吗?不问死者家属,倒晓得强调什么领导研究、代表讨论,从什么时期起,领导和代表们有权力替死者家属做主了?

谎言只能越编造越虚假,而真正的答案没人说破,却都已知晓。“部分考虑了维稳因素”,到底还是说出了这两个不便明说的字,尽管前面还装饰了“部分”一词。所谓“部分”,不过是一句背书:我们此前说到的那些理由其实并不是撒谎,真的。在维稳这个关键答案面前,前面的所有理由都不再重要,都不再有继续辨别真伪的必要。火化遗体以维稳,与此前一些地方所发生的抢尸以维稳,何其相似乃尔。抢尸还有纠纷作为幌子,在一起山体滑坡事故中,遇难者家属并不是惯常所谓纠纷冲突的一方,地方政府却“先下手为强”火化掉遇难者遗体。

其间情状,令人扼腕。社会要稳定,其方向并不错。但一起事故之后,又有什么不稳定的因素?家属尚在丧失亲人的苦痛之中,有人已经将他们设想为制造不稳定的假想对象。怕他们挟尸要价,所以强行尽快火化遗体以绝后患。原本无事,庸人自扰。原本站在一处,偏要将遭受灾难的民众推到对立面的位置。这何尝是在维稳,明明是在制造不稳定。伤口滴血,不去尽快疗救抚慰,却只管撒盐。借维护稳定之名,行伤害民众利益之实,进而更加破坏稳定,这样的教训已经太多。再堂皇的借口,都不足以证实不正义行为的合理。

镇雄灾后,有两件事当地官方做得其快无比,也伤人至深,一是火化遗体,一是事故鉴定。11日滑坡发生,12日有关方面即宣布事故与采矿无关。鉴定者指出,村民虽怀疑却拿不出证据,而他们自己连矿井也不下,又何来扎实过硬的证据?遗体火化似乎正好验证烧了也就烧了的逻辑,让民政局和殡仪馆出来做一个书面道歉算是仁至义尽。不过,县民政局负责人却话里有话,“当兵的肯定要听从上面的指令。”不肯背黑锅的意思再明白不过,县领导不也一再强调火花遗体经过了领导通过吗?那么,到底是谁以维稳为名作出了火化遗体的决定,应当出来担责。

滑坡是第一次灾难,借口维稳火化遇难者遗体,这是次生的灾难。它不但将死者尊严视若无物,而且在生者的心中留下伤害。即便为这一份“不稳”,相关官员也须承担责任。